*武侠背景，只是个小情侣谈恋爱的故事

*主周江，可能出现叶蓝、喻黄、肖翔cp戏份

*全文1w1，修了一下连载的部分。大家520快乐！【鹅的涌抱.jpg】

 

好风如水

 

 

江波涛来到武林镇上时，天色还是大好，初春里日头却亮，从凛冽换做和煦的缓风吹起街旁的酒望，路上人群熙熙攘攘，转过街边就到了千机阁。

这是江湖上买卖消息的一方势力，兴起不过年余，却有了鼎盛的声名——全凭着传言中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阁主。江波涛倒是知道这人是谁，轮回前些时候还从这儿买了个消息，重要得很，庄主得了消息便出门，往西北方向去。

周泽楷已经走了三月余了。

 

轮回庄中倒是一切如常，周泽楷外出前将大小事务多交给了江波涛和方明华，左右这二人往常也是理事的，不过多添了几分罢了。再一来如今江湖上风平浪静，也没什么大事需要庄主出面——轮回枪骑便是领头的那一位不在，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只是去时粗粗算了不过两月便足，周泽楷骑的是快马，轻功也是不错，便是往玉藏山一个来回也不用月余。而不必翻阅往来信件江波涛也记得清楚，上一封飞鸽传书是在十七日前。

纵然不是什么长于情报消息的门派势力，轮回养着的信鸽也并非摆设，来往消息从来都传得及时，更何况周泽楷庄主地位在此，若有消息半星半点可都漏不了。

方明华老神在在劝江波涛别着急，小周那般武功，江湖上哪有人奈何得了他，许是在山中挖东西得了什么，没几日就回来给你看个稀罕了。

他说的江波涛尽皆知晓，话中意思也听得出来，只是人心系了红线牵挂上去，到底要同寻常关系多份心思，哪里这般容易放下心来。

 

他头一次见周泽楷，是在一场比斗台下。

那时的枪王还没有如今这分名声。初出江湖的少年庄主上了场，尚未开始时他只安静站着，长身玉立气质如松如兰，荒火那杆长枪被他握在手中，像是跳动燃烧前一刻静止的火焰。江波涛抬头看向他，日光中只印着他脸侧的线条和微抿的嘴角，在心中感慨果真好看时没由来觉得他有些紧张。

只是比斗一旦开始，便是拉开了猛兽的笼门闸口，周泽楷唇边成了一线，长枪出手时带起凌厉风声，气势扑面而来，竟是能惊得人连连退却的。

不过看了这么一会，江波涛便知自己武功远不及他，但这比斗还试不出他深浅，怕是留了几分力气不必使出来——再想想传言中这位少庄主的年纪，还没小了岁余的江波涛暗暗给自己写了个勤加练功的纸条，看来得贴在床帐边了。

不过半柱香对面便告了饶，周泽楷点到即止停手，手中长枪收势时似乎也把那几分凌厉收敛了进去，只留了点儿腼腆立在场边，向众人拱手一礼，旋即便闪身到了台下。

江波涛看他这般反应，觉得罕见又有趣。江湖上美男子向来不少，只是武功上尚未展露所长便声名鹊起的却是不多。他那时还不知日后这人会如何将排行榜上搅得天翻地覆，只觉得少庄主当真当得起无数少女心上人。

 

进了千机阁便有人引他上楼，侍女通报了声，江波涛推门而入，对面叶修起了身，拱手道：“小江来了，坐下说话罢。”

“叨扰叶修前辈了。”江波涛依言在上了茶的桌旁坐了，抬眼看过时便知道这原是间书房，叶修身后那处怕是还有个里间隔断，似乎是有些声息传来。

叶修手里那杆烟才熄了不久，些微轻烟悠悠消散，椅边搁了把不起眼黑伞——便是这千机阁名头由来了。千机伞外形倒不像什么神兵，但却能变化多端充作十八般武器使用，其中精妙举世罕见，却也无人知是如何铸成的。

“里间还有个人在。”叶修知道以江波涛的功力，这点动静大概是瞒不过。

“自然是听得的。”聪明人说话不必讲得过分明白，江波涛知道千机阁是当得这份信任的。

“你早前时在轮回时也听得。”叶修笑道，神情中有些戏谑——不过如今江波涛已是主事的人物之一了。

“前日里周庄主从千机阁买了个消息，”叶修知道他来意，“他要去找什么，大约不会瞒着你。”

“前辈说得不错。”

“小周从前放出消息要寻的寒玉，我在玉藏山旧址时发现了几块。”

“玉藏山……轮回先前从未去那处寻过，现在想想名字倒是相合的。”

“那地方哪有人上去找，不去才是应当，”叶修声音里倒有些调笑似的遗憾，“我原本不知道那山上还有这东西，手里没个趁手的兵器，多少寒玉也带不下来。早知如此先去蓝雨诓了少天去取，再同你们轮回做生意。”

这般性寒的兵器，也不过只有剑圣的冰雨和枪王那把碎霜，故而周泽楷只得亲自去了。

 

世人皆知周泽楷所持乃是一杆枪，同他那天下第一的枪王声名般显赫，名为荒火，饰以血翡，枪缨上红纱似血似火，因而得名。不过虽是持枪，但他腰间向来佩着把短剑，名为碎霜，剑镡饰以青金，传言以其剑刃寒光而得名。

原本这荒火碎霜，乃是轮回山庄中闻名江湖的两把神兵，但荒火随着枪王扬名而在兵器谱上排名一跃而上，碎霜剑却沉寂无名，像是快要被人遗忘了。

周泽楷并不用剑，碎霜常年不过收在剑鞘中做个摆设——因这缘故，先前曾有人诟病他败了轮回声名，但后来被枪王的声名将脸打了个十分。江波涛在坊间听见传言时，已经说到了解读那年武林大会上周泽楷夺了魁首时停了那半瞬是示威之意。他忍笑忍了半盏茶还是没忍住，那时他看得分明，是枪缨上落了只蜂，不然周泽楷是不愿意在台上多留的。

 

不过江波涛倒是知道，那把剑不曾出鞘的缘故——碎霜早已断了。

这般隐秘自然知晓者甚少，但江波涛自然是个例外。

 

他那日因何事去见周泽楷，现下已然忘了。到门前唤了声小周得了回应，他便推门而入，正看见周泽楷坐在桌前。

庄主自然是好看的，但江波涛没来得及像往常那般暗赞半句便被桌上东西定住了神。

周泽楷面前是展开的锦缎，半截银色剑尖泛着蓝光放在当中，手中却是半截断剑，剑镡上青光莹莹碎金如星，正是他往日从未见其出鞘的碎霜。

江波涛心中早被这一隐秘骤然展露骇了一跳，周泽楷却视若平常，示意他坐下说话。

“……碎霜剑竟是断的？”将诸事说完，碎霜剑还好好放在桌上，江波涛心中衡量几番，还是开了口。

“嗯。”怕是这把剑到周泽楷手中时便是如此。

“庄中无人能重铸吗？还是……连雷霆也不能？”

周泽楷摇头：“炼材未足。”

这些年来周泽楷一直在寻找能重铸这把剑的炼材，只是碎霜同荒火一般，不知是多少年前所铸的兵器，好不容易从庄中旧书里翻出方子，一一对着找过去也并不容易。

而从叶修这里得来的消息，便是最后一样炼材的下落。这寒玉并不是寻常玉料的称呼，而是在特殊环境浸润过的玉石，也是碎霜那寒性的来源。

 

周泽楷出发的那日江波涛并未刻意送行，不过是一来一去的工夫，自然不必如此。但他没由来想起碎霜剑镡上的装饰来，那般颜色他有些喜爱，先前给周泽楷看出来时还得了份殷勤，想来也算得上是定情信物了。

天链剑鞘也是由青金石装饰，青蓝底色上星金闪烁，又以银饰雕刻勾勒出流云纹饰，那是几年前周泽楷送他的生辰礼物。原本是要替他重铸一柄短剑，但他天链用得顺手，虽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这些年来也随他声名渐起，在名剑榜上自有一席之地，自然不忍弃之不顾。恰在那时他剑鞘毁损，便想了个折衷办法，重新打了个剑鞘配上。

 

“除了这消息外，小江你还有事要说？”就算是关心则乱，区区晚了半月也犯不上让江波涛找上千机阁来，想来还得从别处去想。

“此事大约与前辈有些干系。”

“我猜除轮回外你已知道另一处的消息，这才找上我来的，”叶修不打算同他打哑谜，“先说一句，我同小周这笔买卖与你手中这封信无关。”

他动身来千机阁前收到了一封指明给周泽楷的挑战书，言辞能看出是塞外来的书信。恐怕这信不止送来了轮回——别处传来的消息也证明了他的猜测，江湖上怕是要动荡再起。

“蓝雨恐怕比你们要更着急，两个主事的都出了门，留个小的接了这封信，”叶修向里间喊了句，“小蓝你说是不是？”

去岁一役之后，黄少天随喻文州下了南洋散心，把蓝雨楼的担子并一干元老留给了新收的徒弟卢瀚文做个历练。不过说是散心，大约重头是去过冬，蓝雨两位当家都不是耐寒的主，冬日里多半是要不在的。

“叶修，你少编排阁主和黄少，”蓝河从里间出来看他一眼，将手中那堆理好的书放到桌上，转头向江波涛示意，“避让不及，还请江副庄主见谅。”

“看来是收到了，”叶修套话功力深厚，“我再给文州去封信催催，算是我连累多方，他可不会急着来帮忙的。”

 

原本他以为里间人是千机阁中叶修哪个心腹，现下这对话却是蓝雨的人，便反应过来叶修先前那戏谑神情是什么缘故了——只是他同周泽楷之间，向来不由他人置喙，无论真情好意还是虚意揶揄，情之一事总归也不与他人相干。

“你可知小周为何执意要修复碎霜？”江波涛要告辞时，叶修这般问了句。蓝河在边上给了他一肘子，不走心装了疼也没闭嘴。

“你这次去寻他，他定是要告诉你的。”

 

 

江波涛在玉藏山下等了两日。

原本他即刻便要上山去寻人，但到了地头不久便有信鸽飞来。展开一看，正是周泽楷的笔迹，言简意赅是要他在此等候——玉藏山主峰在山脉中央，若要进出到这镇子上还得一日工夫，信中意思自然是他要下山来了。

他回了个好字，又把消息往轮回送了一份，言明拐道雷霆之后再回庄中。

这天江波涛在客栈外间喝了茶，出门惯常往远处山脉间望去，所见处满山已是青黛，只有峰顶霜雪未消，天渐渐回暖，便是西北处春日也要到来。

这让他想起轮回中半山腰的桃花与梨花，盛开时大片粉白如云霞，方明华总说那桃花怕是照着庄主姻缘长成的，匀出一枝半枝给谁都了不得。

——可有人只想要这一枝，还要做周泽楷从中摘了放到窗前装点的那一枝桃花。

 

想到这处时有马蹄声渐近，山道通向客栈前，有人御马而来。身形看得出是个男子，灰色帷帽下脸给遮了大半，从幕帘下只见得下颌线条。只是江波涛对他太过熟悉，便是一个背影也认得出来。

一颗心总算落了地，江波涛知他这般打扮是要遮掩，便一言不发引着他进了房间。

合了门扇，周泽楷摘了帷帽放到一旁坐下，纱下俊脸倒是没什么风霜之色，带了笑唤他：“江。”

“小周在山中呆得太久了，”江波涛推了茶盏到他手边，“寒玉已经寻到了？”

“找到了。信鸽是来找你的。”他知道这迟归的时日会引得对方忧心，所幸路上留在身边的信鸽不是认轮回庄中而是认了江波涛的。一封消息送了过去，原想的是无论他在何处都能先知晓，但江波涛已经在玉藏山下了。

“你不在轮回的时候，有这样一封信送来，”江波涛把信递给他，“要说是信，倒不如说是挑战书。”

他三言两语总结了这番事，又把从叶修处得来的消息说一遍。只是他曾有过的那些担忧倒是半点未提，现下人在眼前，更是心中熨帖，把这些心思尽皆放下。

“江，不必担心，”周泽楷拆了信封细细看了遍道，“他们想要的是叶修的命。”

——的确如此，不说叶修这第一高手的赫赫声名，江湖上也有人知晓他在朝堂之中的立场，可不是个好靶子。叶修成名时的旧事，江波涛也不甚清楚，只知道与朝堂间事有些干系，但江湖人向来是避着这些的，他自然也不去打听。

 

“回轮回前我们先去雷霆？总算齐了炼材，先修复了碎霜才是紧要。”

只是江波涛也并不知道碎霜是如何断的。他从前不是没有好奇过，但本能觉得那不是个适合提起的旧事，周泽楷不说，他便也不问。毕竟家传的利器一朝折断，连寻找修复的炼材都用了这么些年，任谁也不是什么好提的旧事。

他不愿见周泽楷脸上露出黯然神情，他的枪王，该是少年心性鲜衣怒马的模样——左右他们不过这般年岁，当得起肆意妄为，当得起荣耀与光辉。

 

“嗯，”周泽楷只是应了一句，然后便转开了话头。他视线从信上移开，眼神落到江波涛面上：“为何来寻我？”

江波涛一时怔住了，周泽楷眼中似乎是被窗外的日光映出了些金色，像是一潭被照亮了的深水，波澜刚起却又要引人沉没进去。

他原本以为要有千般问题要问的是他自己，叶修同他提了那一句，他听在耳中落在心中，虽然有些预料，但这种事谁人都是算不出预期的。

只能感叹枪王的确是枪王，这一击命中的快准狠，同他武艺风格着实相似。

该如何回答？说这挑战书要紧该亲自交到你手中？说归期未定担心轮回无人做主？这番言辞任谁都知道只听得信不得。

还是说……思慕过甚，便是一日无音信也是煎熬？

 

“小周要听怎样的答案？”他笑吟吟把问句推回去，不过左右如何言语来去，今日要发生些什么他都心中有个底——

下个瞬间便是对方的靠近，江波涛只感觉到有带着湿润的、温暖的触觉落在唇上，呼吸近在咫尺，连闭上眼都来不及。

他能看见周泽楷眼中欣喜与情意，看见自己在其中的倒影，他伸手去触碰对方落在颈后的长发，听见声音在唇间响起：

“这般答案。”

 

吻毕唇分，不过是唇齿相贴呼吸相触，两人分开时却都有些气息不稳——到底是挑明了这层窗户纸，先前诸多感受都是猜测直觉，一旦明了任谁都是要紧张的。

“小周如何知晓的？”问出这话来江波涛也笑了，答都不必回答，他们本就默契，在这事上更是心知肚明的你来我往。只是他素来谨慎，又觉得这般相处自在得很，便是要堪明了心意，要求周泽楷一个恳切答案。

不过到了他往千机阁去的路途上时，先前的思量都已经不作数了。心上人眼中是谁，他多年来看得分明，既然如此，哪里有多余光阴容得下来给他们浪费？

“我知道。”

如何知晓？看平日你我这眼神，听往常相问与相答，桩桩件件事事番番，哪一点堪不明白？再加上此番千里来寻，便是一点遮掩也不存。

周泽楷是寡言少语，却不是迟钝闭塞，他入眼入耳皆是世事，心中自有一番计较，不然哪能承了家业立了声名——可不是全凭一干左右手辅助的。

“小周……”江波涛柔了声音唤他。他平日里也是这般称呼，传到外头去多要被说是不尊重，只是轮回一干人等尽皆习惯，周泽楷也觉得比起庄主要好上不少。

这会儿也不知为何唤他，周泽楷转头看去，便被人原样以牙还牙亲了过来。他倒不是没有准备，伸手托了江波涛后背便把人摁进怀中，这一来倒惊了对方，舌头趁机探了进去，搅出一片水意倒不见得生涩。从前自然心中演练过几般，到了实阵前也能不需磨合，气息融作一处不分彼此，当真是极好滋味。

 

“碎霜剑，是在十年前断的。”二人闹了这半晌，周泽楷便同他说起旧事。

原本轮回山庄传下来的神兵，并不是一枪一剑，而只有一把武器。荒火碎霜合二为一才是它本身那杆枪，号为穿云。

不知从哪代庄主起，穿云便分做了荒火枪与碎霜剑，周家只流传着这番记载，但却无人再能将它们相合。上一代的老庄主也是如此，用的是荒火这杆枪，将碎霜剑左手而持作为辅助。而这把剑，在十年前塞外一座城中断作了两半。

前事老庄主未曾同周泽楷细说，他也只知晓那时正是朝中风雨飘摇时候，内有争斗外有入侵，便是江湖中人也有不少卷入朝堂事端之中。老庄主为帮一位少年将军而断了碎霜，只是到最后人也未曾救得回来。

“传言那位将军，是叶修前辈挚友。”故事说到这里，江波涛便也有了些印象，他早年听过的传闻和周泽楷此时所说的相合，好歹是凑出了个大概模样。

叶修说如今诸事因他而起，怕是承了旧友一诺便要替朝堂替家国担这份责任。

 

“玉藏山上旧址，也此事也有干系罢。”只是这却不便他们干涉其中，江波涛转眼换了个话头：“找了这般久的寒玉，是个什么样子？”

“在山中地宫内寻到的。”周泽楷从怀中拿出个布包来，展开是几颗青色玉石，在初春的空气中竟也顷刻渗出些水意来，果真是性寒之物。

“那……荒火碎霜要如何才能合为穿云？总不会是要将枪术练到极致才能如此吧？”

“我亦不知。”何止是周泽楷不知，轮回几代人怕是都不知。毕竟不过零星记载，听过的人多半都要当个传言。

“我信小周，总归能找寻到这法子的，”倒不是他夸耀，这般深信从来都有，“今日暂且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早启程。”

要去雷霆，他们需乘马几日到渡口，还要沿江而下，才能由水路到这处铸器之地。

 

 

轮回也有走水道的生意，到了渡口便支了船出来送他们去雷霆。

江上的确是好风景，水面碧波倒映天色与山峰，间或有山花在春日里开了一点艳色，愈向下游行去春意愈盛。江波涛同他站在船头，风和煦吹过，涟漪渐起仿佛吹起衣料褶皱。

说话倒也不必，他们往常呆在一处时也并不是时时交谈，这时候虽然因情到浓处而黏得紧，但哪里需要靠言语传达？

周泽楷今日着的这身是件宽袖，站在他身边绸料被风吹拂过他手背，带来些许痒意。江波涛没来得及感受便被他握住了手，顺着他手腕间扣起的袖口触到他掌心，然后十指被同样温热的手指紧贴。他倒是没低头去看交握的双手，只是眉眼间一弯，手指回握了过去。

 

他们到渡口时候不晚，下了船便有人等在此处。

女子一身黄衫衣裙，形容俏丽，显然是认出了他们二人：“周庄主，江副庄主，师父让我在此处等候，为二位引路去门中。”

“肖门主高徒，想必是戴师妹了，”江波涛倒是未曾见过戴妍琦，但雷霆门新收的徒弟却是知道的，“当日轮回只来了贺礼，想必未曾见过我们二人罢。”

“庄主唤我名姓便是，师妹却是当不得的。”戴妍琦笑得俏皮。肖时钦同轮回这二人本是平辈论交，即使戴妍琦也不比他们小上多少，但辈分却是差了。

“见是未曾见过，但周庄主……江湖上是无人不识的。”

戴妍琦转身在前引路时，江波涛带着笑看一眼周泽楷，做了个无人不识的口型，被他半报复似的捏了手心才停下来规规矩矩行路。

 

雷霆门中铸剑室内，碎霜和诸多材料一一摆开，肖时钦拿了炼材单子一项项对了，方才说道：“十日之期，大约是能重铸的。”

“多谢。”周泽楷道。

“那便先谢过肖门主了，”江波涛将先前备下的匣子推过去，“待成之后，轮回再有重报。”

“定当尽心，这般神兵利器，在下也不忍见它蒙尘。”

“小事情！”他这句话尾音还没落，门外便有声音打破了这般谈话，有人风风火火推门进来：“你今日要铸剑？”

“……孙翔，”肖时钦语气里是无奈的，“我要替周庄主开炉铸剑。”

“轮回的人？”孙翔自然也认出了周泽楷那标志似的脸，继而目光便落到了荒火上，“来打一场？”

“嗯？”周泽楷茫然，他显然也没想到，到如今还有人这般随意便要向他邀战。

“小周，”江波涛小声在他耳边说，“去试试孙翔。”

 

“我这阵子倒是经手了几把神兵了。”肖时钦将碎霜放在绒布上细细看了，示意江波涛看外间正要下场比斗的孙翔。

“那是……原本叶修前辈的却邪？”嘉世之事江波涛也有所耳闻，叶修同陶轩不和而离开，但却邪却不知为何被留了下来，再出现在人前便换了千机伞来用。

“的确是。嘉世倒了之后他无处可去，我便带了他出来，暂时住在雷霆。”

“但雷霆门中，并不适合他，”江波涛听出了他话中意思，“他也需要个新去处。”

说到这份上便不需要再拿到面上来了，江波涛走到窗边去看他们比斗。

 

枪矛本是一家，故而二人相斗起来，当真是场实打实的武艺相较。孙翔纵然此前受挫，但拿起战矛来那份锐意冲劲便上了身，将却邪舞得虎虎生风，起手便抢先攻上。

只是他对手乃是周泽楷，枪王声名自然不是白白得来的，荒火借了格挡那一下便斜刺过去，逼得孙翔后错一步才堪堪避过。

二人从场中打到墙边，周泽楷还顾忌这是雷霆门中，想把人引到院子中间些去，孙翔却管不得这许多，一个怒龙穿心便险些要波及。

……怕是雷霆要禁不起这番折腾的，江波涛有些好笑地想。

一场下来落败的自然是孙翔，但江波涛看得出来，他输了的那半筹多是因差着的经验。这般良才美质，怪不得嘉世要将他挖来接过却邪——再有几年，便也是能封神的人物。

当真是个合适的人选，这一番打下来，周泽楷自然也知道他用意。轮回以枪骑著称，自然不会放过这般苗子，这次怕是要捡个现成的便宜了。

 

 

碎霜如约重铸，重金酬报了肖时钦之后两人带着孙翔回程。

虽说是得了个合适的新人手，但原本的二人世界现在成了带后辈的日常，连咬耳朵也只得找着空闲时候说上几句。

总算一路顺畅从雷霆回了轮回，饶是江波涛身为习武之人，也觉得有些疲累。他只想着晚间要好好睡上一觉，不料一进门就听了个晴天霹雳，他原本住的房间遭了虫蚁只得翻修，若是要住，方明华笑呵呵道：“同小周挤一挤罢。”

早已成婚的男人果然敏锐，怕是方明华早知道他这一去就要捅开窗户纸，素来看不惯他俩心意两知眉来眼去，早早找好了理由只等着人回来送进院子。

住便住，左右在回来的路上便已一块住惯的了，省得他还要找什么理由才能把这身份明确——

等等，先把方明华压低声音那句“这么快啊，都带了儿子回来”给抹去才行，不说小周听见没有，让孙翔知道了更是祸害。

于是一阵兵荒马乱，给新到轮回的孙翔安排了住处，再把方明华给他放的那箱子东西拿出摆到新地方。周泽楷帮他一同收拾，还开了斗柜给江波涛放些琐碎东西。

这番下来，院落中大半布置给他认得一清二楚，动作比他想象得快了不少。

被断了后路当真是有用，心中稍稍谢了方明华，晚间江波涛一头栽倒周泽楷那张楠木床间，道：“今日真是累……”

周泽楷再看他，人已睡了过去，只得落了床帐掩了烛火，一同睡下了。

 

但显然江波涛并没有闲散的命在，千机阁的信使带来了叶修的消息，穿云之事并无头绪；而另有一事，喻文州和黄少天已从南洋回到中原，正要从千机阁往轮回山庄中来拜访。

接了信的第二日，蓝雨两位当家便来了。

喻文州和黄少天在庄前下了马，江波涛迎上去时就看见剑圣手中展了折扇正在扇风，他一眼认出那空白扇面，正是蓝雨楼主往常佩的那把天蚕丝扇——水火不侵刀兵不入，扇起风来也是舒服，把黄少天几缕发丝都吹到了他面上。喻文州抬手拨开，笑了笑向他二人道：“叨扰周庄主与江副庄主了。此番从南洋带了些土仪，聊作薄礼，还望笑纳。”他身后侍从抬了东西进来，四人也一同进了轮回庄中。

“听老叶说你们这次从玉藏山得了寒玉？”问候才说完黄少天便开了话匣子，“冰雨正是此物所铸，只是我们蓝雨也不曾留着些许，我倒是想在此开个眼界。再说碎霜重铸，这柄剑我只听魏老大提过，既然同冰雨同属，不如来过上几招试试。也替你看看雷霆门这铸剑技艺如何，修复得怎么样罢。”

剑圣进了山庄便问寒玉在何处，又嚷嚷着要跟周泽楷打上一场。周泽楷和江波涛对视一眼，觉得黄少天还是同去年烦得一般，不知喻文州是如何受得了他。

“不打。”周泽楷淡淡回道。

“碎霜才刚刚重铸，小周又是惯常使枪的，下场同黄少比试怕也试不出来，”江波涛再补上解释，“况且……二位从千机阁来，自然也是知晓塞外挑战一事的。”

“之后将有会商议此事。”喻文州也是明白，虽说原因起自叶修，但这也不过是塞外一个噱头借口，正要同朝堂家国有干系，便是江湖人不能置身事外。

“这回便不打了，但寒玉还是得拿出来给我和文州看的，”黄少天敛了笑意正色道，“若说哪日要印证武学，同我比划周泽楷你可不能推辞。”

“不会。”

 

蓝雨二人在轮回留了几日，周泽楷和江波涛讲了一盏茶的玉藏山，黄少天便讲了一日的南洋见闻，从他们去岁冬日讲到哪年去海上小国的新奇遭遇，还差点扯完了他和喻文州初次见面——要是不被打断，江波涛怀疑他大概能讲完他们整段情史，还是江湖说书里流传了千百遍话本的综合版。

还是喻阁主有法子，悄声告诉江波涛他是在武林镇上时没同叶修打得过瘾。隔日便是剑圣同轮回几人过招，江波涛也下场比斗一番，只是天赋底子终究差在这处，不过是借此再明了多少不足而已。

他谢过黄少天，心中将方才情形再演练几遍，连喻文州和周泽楷在场边聊了几句也没甚在意。

——直到送走二人之后，他从床边屉笼里翻出一套春/宫/图来。

好你个喻文州，江波涛心想，原来搁这儿坑我来着。

 

还是要从那套春/宫/图说起。

江波涛翻出这玩意是在晚间，他原本是要找个自己不知放哪儿的旧剑穗，掀开一件衣服下头便是本薄册子，字迹大约是写着什么风月谱的。

他原以为是本什么话本，随手翻开眼前却是赤/条条两个人影，猛地合上心中暗道不好——得了，小周都有空看黄/书了。

自从玉藏山下表明心迹之后，他俩虽然起卧一处，但多半是盖被纯聊天，至多不过互啃几口。再说就是有心此事也奈何没得空闲，闲时的几日还在船上，不是有架船的下属便是有孙翔在侧，谁还起得这个心思。

他想得入神时却听见耳边有呼吸声，转头一看周泽楷就在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走进来的。两人对视，他分明看到枪王脸上有些藏不住的薄红，江波涛不知自己是不是色胆上心头，问道：“小周？”

发现恋人私藏的黄/书要怎么办来着？江波涛心中几个念头转过，怕是他人听了这问题，是要起哄说那便办事。

哪里想到周泽楷脸上虽有薄红，神色却绷得好，就着这姿态便来抱他。美色当前哪能置之不理，江波涛同他交换了个吻，转身关上抽屉，倚在木柜门上同他对望，憋不住就是一笑：“是喻阁主给你的罢，大约还有叶前辈的主意。小周看了吗？”

“没看，”周泽楷回答他，转言便是一个大招将他心脏捅了个对穿，“想看你。”

苍天在上，小周这情话从哪里学来的？三言两语说得了真情开得了黄/腔，一击必杀却又拿无辜神情看着你，当真引得人情意欲/望尽生。江波涛自认口才算是一流，但这时对上周泽楷只得投降，当真是来克他的。

 

此后天高云淡，好风如水，声名收了眼底，爱人尽在心中，风浪再起也不怕如何——

周泽楷同他展开那封信，提笔回了字句，望见信鸽白羽上了青云。

“我们轮回，也是得前往的。”

“嗯。”

 ——END——

*正文完结啦www我竟然能日更完结连载简直不可思议，爱我们鹅爱南极的大家ww

*大概还有两个以上的番外，一个小周视角的补全和另一辆车（。）但日更就难以实现了我要被论文和作业埋住了_(:зゝ∠)_